前些日子,妳紅著眼睛來上課;告訴我養了十六年的貓走了。

我問妳貓有沒有生病,妳說牠只是老了。

那就好啦,那是最幸福的走法了,我想。

 

與寵物的親暱是我一直難以想像的,或許是因為我沒有親自養過至親的寵物吧。

(嚴格來說,我養過魚和蠶寶寶;

魚不久後就被我養死了,蠶寶寶則變成爸爸在養;

大概更關鍵的是,那時的我根本不懂情感交流。)

 

然而,仔細想想,人和動物的死去究竟有什麼差別呢?

當你知道每天和你說話、作伴的人再也不會發出聲音,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有誰能夠冷靜以對?

而我試想,如果自己養了寵物,某天醒來時,發現那團毛茸茸、總是活蹦亂跳的發熱體,再也不會依偎在我身旁磨蹭,再也沒有了溫度,我又怎能馬上接受?

那幾天,我的心也不怎麼舒暢,反覆地問自己;我是不是還不懂愛?

說到底,有誰真能把愛看得透澈?大抵是不願承認自己還這麼淺罷了。

 

而我們捨不得的,究竟是摯愛的離開,還是早已養成的溫柔習慣?

我們都知道,再多的傷心與難過也都終將歸於平靜,畢竟心碎會累,而多數的我們大概沒辦法累那麼久;

撐不過的,難過得死了;剩下的,在時間陪我們走過之後,都會養成新的習慣。

我相信沒有什麼習慣是打不破的,畢竟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上時只有本質,沒有習慣。

 

時間從來不是解藥,卻是讓我們暫時冷靜的麻醉劑,

也是教會我們看待人生的恩師,只要我們認真體會與學習,心必有所得。

或許某刻,想起這一天、那一段,我們依然會哭得像個孩子,但那都無關緊要了。

 

死亡帶走了生命,或許也帶走了靈魂,卻帶不走愛。

至少,我是這麼相信著;甚至認為肉體的逝去某種程度上造就了永恆不腐的愛。

即使死亡給人的忌瀆神聖感很無稽,這種因消逝而昇華的愛,也有種奇妙而堅固的寄託。

 

我不是清教徒。

雖然崇尚死亡帶來的永恆,卻也眷戀現世的一切美好;

雖然歌頌著生死之間愛的堅定,卻更嚮往塵俗中那種須要悉心呵護的、脆弱易碎的愛。

我無權以父之名詠愛,只能用僅有的、生而有命的體擁抱這異教徒式的愛。

 

已逝的,既不可追,便任其飛翔吧。

而我們,即使失去了摯愛,卻也獲得了永恆的愛;

那種愛,是世上唯一可能不變質、不動搖的愛;

那種愛,在我們隨時憶起、回過頭時,都那麼嚮往;

那種愛,是回憶的愛,注定越沉越香、越陳越香。

(2014/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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