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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雅喆+萬金油《女朋友‧男朋友》  

作者:楊雅喆、萬金油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120702

 

單看書名,以為這是部單純的愛情小說。

但開始翻閱沒幾頁便能發現,不完全是,甚至,完全不是。

 

情感糾葛之外,對時代社會的觀感及反思,是書中的重點之一;

尤其從自己成人後的年代回頭看青春期那段歲月,牽涉到的人階級地位又是這樣複雜,持有的立場和情感觀點都讓人不容忽視。

而感情關係像是理所當然似的,是這樣不著痕跡地鋪陳、前進著;

除了愛情,對友情、親情的刻劃,也都是那樣的不經意而深刻。

 

無論是對社會現象的反映或是對人心的剖析,都是那樣犀利的一針見血。

刺進我的心,和那些渾渾噩噩的日子。

 

少數的書能讓我連序言都印象深刻,《女朋友‧男朋友》是其中之一。

總是想寫出什麼,那些生命中的故事,真實或虛構;

卻抓不住那個稱之為動機或是原因的、無以名狀的虛無的東西。

(楊雅喆)提出了分身這樣一個概念,讓文中角色分擔該角色理應獨自承受的一切。

而或許,我們筆下的幸福,在某個時刻,會這麼奇蹟也似的,融入了現實生活。

 

長大以後的主角,已是以為人父的身分在敘述著故事;

然而,提到了關於父母的通病,仍是這樣寫實而不矯情地批判,揭露行為背後的瘡疤。

 

有些事,想了很久也沒有答案。

藏在自卑底下的,是不解和疑惑吞噬了自信心。

作者毫不留情地、甚至以嘲笑之姿下了註解,撇開對錯,讓人不禁感到欣慰而會心一笑。

 

作者刻劃美寶和母親之間的感情是那樣誠實而讓人心痛。

母女兩人都是利用手段在被逼得苟延殘喘的現實中生存著的人物代表,真的恨嗎?恨對方讓自己落得這番田地嗎,但兩人卻是這樣面對面而無交集。

有時恨不了對方,又被逼著只能恨這樣的自己。

看到作者做了解釋,心不禁揪了一下;

曾幾何時,我們需要藉由傷害產生的痛,來證明我們是親人、證明我們的關係仍存在著?

愛的反向例證真實得讓人不願也不敢輕易承認。

 

而當痛累積到了某個程度,或許什麼都無所謂了;

然後什麼都不要也沒有關係了,因為再也沒有什麼傷得了了;

那顆習慣了痛而麻木了的心。

 

我們是不是都被慾望所綑綁?

困在那樣無形的渴望的形狀當中,被自己剝奪了自由;

無法掙脫這束縛,於是照人家說的自己去打一槍,才能重獲自由。

而究竟渴求的、追求的是什麼?

貪戀肉慾、信仰愛情?

還是只是想找個保護色,擺脫死纏爛打的寂寞?

 

最近更深刻體會,事情還沒發生時,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時;

都以為自己夠堅強、夠勇敢,並且知道怎麼應對。

但等到真的發生了,才發現原來還是會害怕。

 

作者的小白鼠比喻,讓我想到溫昇豪上康熙宣傳犀利人妻電影版(《幸福男‧不難》)時說過的話,

這個世界上有這麼多人在流動,你要怎麼知道你不會遇上一個你更愛的人?

原來,愛是這麼遙遠,這麼不確定的事

因為路太長,世界太大。

 

這社會主流當道的精神是殘酷的一面。

主角不費吹灰之力將這個現象寫明,並,儘管被囚禁在這樣的背景下,仍以一種全然不在乎的姿態,選擇了不做任何解釋。

本來嘛,每個人都有屬於他要走的路,何須解釋?

 

作者點出了很多現實的殘酷面、無奈面,以很輕很輕的筆調敘述著,彷彿這些事沒什麼重量,只須輕描淡寫帶過;

留下的卻是那樣重重的腳印,還有喧囂的斥責。

 

總愛喊苦,苦啊苦的,誰沒有?

既然每個人都有,究竟為什麼要大聲嚷嚷昭告天下?

甚者,如作者所言,有些苦還是自己討來的哪。

 

主角的自白和辯駁中,看到了更多情感出發點的可能,

儘管總是那麼低姿態;

可那又如何?

單方面的愛,本來就常是把自己搞得那麼卑賤的不是嗎?

 

書中賦予「意淫」一個全新的、我未曾想過的詮釋──

由洞和夢組成的,達不到的想望

原來意淫是這麼單純這麼乾淨的詞彙,是心的複雜和猥瑣玷汙了它。

 

美寶追求的與這個世界的聯結,和我產生了某種程度的共鳴;

我並不那麼絕對地認為,有了聯結即使離開也無所謂了,

卻習慣於緊緊倚靠著這樣的方式來尋找自己存在的意義。

 

三人行當中,

阿仁被其他兩人愛著、迷戀著,美寶愛著阿仁而被阿良愛著,

阿良則是迷戀著其他兩人;

這或許,便是阿良一直覺得自己總被遺棄的緣故吧。

然而,故事的最後,獲得最大滿足的就一定是得到最多愛的人嗎?

 

有些顛覆了平時的邏輯,雖然這邏輯也不怎麼可靠;

但愛誰,不代表選擇和誰在一起。

人和人的關係本來就很複雜,是外界的一切,讓愛無法恣意妄為地單純。

 

這個故事充滿墮落與不滿足,故事中的人物盡是用卑微的姿態愛著;

不同身分地位的人,用不同的方法表達、對待自己的愛,

然後影響拉扯著第三者;說到底,愛從來就不是兩個人就圓滿的配對遊戲

 

愛情在這本書中從來不是甜蜜的。

它只是人們都好需要、好想要,卻不曾坦白也不曾緊緊抓住的;

或有一時半刻曾經擁有那體溫、那觸感,卻似乎從來沒有被填充,那個愛的空洞。

 

可我好喜歡作者將一切感情都淡化成理所當然的存在,

並且不論性向如何,都是那樣自然而然地托出;

起初會遲疑、會疑惑,但習慣了這樣的模式,

竟覺得能如此自然地談情、說愛也是種幸福。

 

節錄

 

用分身的方式讓劇中人一起承擔生命裡的不堪,這樣真實人生裡的我們才能釋懷。

 

我不懂得以言語安慰你,只能將你經歷過的不幸用分身在故事中超渡了,再將幸福從童話中取出,在人間真實兌現。

 

四十五歲的身體,早已忘記二十歲應該是什麼模樣,而二十歲的身體也無法想像四十五歲是怎樣的歲月重量。

 

父母是世上最沒有自信的生物,他們不斷鞭策自己的小孩完成自己未完成的夢想,好證明自己的人生不那麼失敗。

 

有些人讓人看不透,是因為內在貧乏,只好以姿態掩蓋一切。

 

我們都在關心超過我們所能負荷的事,關心的本身或許沒錯,而這個行為的荒謬處是在於,大家喜歡談論那些不是自己近身的問題才能標榜自己,就像有些人總愛說,卡帶的主打歌太俗氣,他們愛的是卡帶B面第一首,那是品味問題,不同的品味,便是不同的階級。

 

大人的世界與我們的世界,像是兩個過度膨脹的氣球,隨時都可能爆炸,浮浮的,不踏實,飄在半空中。

 

青春是一切的遁詞,一切的藉口,像是個罵人的髒字了。

 

記憶有兩面,一面是物質性,時間、長相、外殼......,終有一天會在腦海裡被磨成平面,但記憶也是精神性的,感覺、氣味、惡夢感,那些無以名之的一切,怎麼磨也磨不平,時光沖刷下,反而是日益清楚。

 

女兒想告訴媽媽,都是妳害我過這種日子;媽媽則告訴女兒,反正我就是這麼爛,妳認命吧。

 

我想,那是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媽媽,那些不要臉的墮落行為其實是在求救。她們真的恨彼此嗎?她們平日根本沒住在一起,也沒太多接觸,只能靠著互相傷害對方,知道對方也會痛、也會難過這件事,才能確定彼此是親人。

 

有時候,愛是一種反向例證,是必須由痛去反證的。

 

任何對大人的反抗,只是為了證明自己長大,但只有還沒長大的人,才會拼命去證明這件事。

 

你知道那個什麼都不要的心情是什麼嗎?沒有什麼再傷得了我了。

 

她不想再靠她媽、靠一個她恨的人,最後沒辦法恨對方,只會恨自己因軟弱而伸手乞討的那個時刻。

 

美寶不善於作夢,但她比別人更懂得認清現實的缺憾,一個人要知道缺憾在哪裡,才曉得要在何處築夢。

 

雨過天晴是一件事,彩虹是另一件事。

 

人心就是這麼奇怪,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又變成另外一句了。

 

因為我怕,我以為我很堅強,我也知道我要怎麼作。

 

我聽到他厚重的喘息聲,濃得像寂寞。

 

愛情這種事,沒有就是沒有,躺在地上耍賴也沒用。

 

我覺得自己是一個不斷踏著轉輪的小白鼠,明知沒有終點,還一直向前跑,但有些事一旦啟動,就無法回頭,我清楚確定不會跟他在一起,但也不確定漫漫此生,會不會有我值得停下來的那一刻。

 

所謂告別,也不過是對消失的事物練習感到麻木而已。

 

回想起來,才明白為何當初如此討厭他,因為他是我心裡最害怕的自我形象。

 

在這個社會上,你若不順著某著主流價值觀走,你便要時時刻刻向他人解釋何以「走向偏路」,我選擇不解釋。

 

一開始我為他的坦白而感動,但現在卻發現,他只是利用他的坦白,把責任推給我。

 

人很脆弱的,一點點的賀爾蒙就能摧毀一個人的自尊。

 

我希望他生氣,不是為了證明他在乎我,我只是不希望她覺得欠我這麼多,當一方自覺虧見對方太多時,那就不是愛情了,那是贖罪。

 

但我要怎麼說呢?好像直接說出口的愛,它就不是愛了。

 

愛情教會我們什麼呢?教會我們如何有效地傷害對方。

 

在故鄉,玉蘭花是長在樹上,在城市,玉蘭花是長在苦命人的手上。

 

我們在愛情裡,擅長的竟是如何讓對方因為痛苦而記得我們。

 

家的擬仿,是因為家的不存在,這是一個意淫,想得,而永遠不可得的夢。

 

這不是在向元配示威,我一點也不在乎那個女人,我只是想在徐強的身上留下一些記號,留下一些證明你我曾經這麼快樂過的記號,不留下這個,我怕他會忘記,我也會忘記。幸福最怕的就是遺忘。

 

每個人都有他的苦處,只是這個苦有時是自己討來的。

 

若人生最後只能仰賴奇蹟,那才是真正的悲觀。

 

她過去以為要的是兩個人真真實實在一起,她現在醒悟,她要的只是和這個世界的「一個關係」,一個不會崩解改變的關係。有了這個關係,她的存在才會有意義。

 

她不再是一個人了,與這個世界有了關係,就算離開了,這個關係還是依舊存在,想到這個,她便不怕了。

 

有時候,我也分不太清楚,是我照顧他們,抑或是他們的存在療癒了我生命中的某個缺洞?

 

正因為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所以沒有機會證明自己會什麼。因為一切來得太輕易我們無處努力。

 

我們只有在一次一次往下跳的過程裡,發現害怕,進而克服害怕和痛苦,才能掌握自己,不至於潰散。

 

彷彿只要愈往那些薇顯痛苦的地方走,藉由掌握那些危險痛苦,才能證明自己的存在。

 

這世上的關係,能天長地久,決隊都是愛恨交絞一起地,紙有拉拉扯扯,像個死結打在那,死也不放手,彼此才會天長地久。

 

年少時,我們愛的那個人,都是自己的反面,青春期的我們太痛恨自己的殘缺,以至於愛上那些跟我們相反的人,他們擁有我們沒有的能力,他們像是一道虛幻的強風,我們好像只要捉著那道風,便能乘風飛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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